翁达杰诗歌:罕见地将家庭故事和神话传说结合在一起
与美籍华裔作家哈金一样,翁达杰的创作和出版始于诗歌。他们都有很强的国族意识,作品大多用来追怀,但其中伤感各不相同,对中西文化的认同也有诸多差异。和翁达杰相比,哈金的西化程度较低。对照兼具诗人和小说家身份的雷蒙德·卡佛,翁达杰较为偏离日常生活和常规叙述,更擅长在叙述和故事之间做拼贴。在所有双文类写作者中,和翁达杰最为相像的是罗贝托·波拉尼奥,后者更汪洋恣肆,也更不守规矩。
26岁的翁达杰。
翁达杰的独树一帜表现在他的文体,早期作品《比利小子作品选》(The Collected Works of Billy the Kid)综合了诗歌和小说,中晚期作品《世代相传》在虚构传记中插入诗歌,《劫后余生》同样如此。就内容而言,他的诗歌罕见地将家庭故事和神话传奇结合在一起,尽管大都不是直接在诗歌中混溶,而是让家庭和神话构成一个映照。
尝试发现新的伤口
当代作家中,翁达杰的离散经验并不属于最丰富的那一批,但这些经验对他本人及其文学产生了决定性影响。他出生在锡兰(斯里兰卡旧称),11岁到英国,18岁移居加拿大。他还一度在英国大学任教。不断更换居住地的背后是其家庭的破碎。父母婚后没几年就离异,不久,父亲在翁达杰的生命里成为缺席的角色,他的童年生活被几个地点切割成几瓣。据他说,家庭成员很难凑齐三人。“好了,现在你长大了,你学会穿长袖和嘴上挂着谎话”,这句话可能只有真正从事写作的人才能读懂。翁达杰在暗示读者他经历了很多不幸吗?不是。叙述上的轻盈和孩子气,将其背后 带离地面,将中心转移至不幸背后的神秘,这个面纱既属于生活,又属于文学。
基于此,创伤和失去成了翁达杰诗歌重要的主题。“失去的艺术不难掌握:/太多事物似乎怀有失去的意愿/因此它们的丧失不是灾难。”这首毕肖普的《一个艺术》,翁达杰曾在《环球邮报》的“诗歌如何言说”栏目中向读者做过推介。他说:“谨慎的自我保护的声音炸裂般袒露出事物的伟大的伤口。”移民诗人米沃什在《拆散的笔记簿》中表达过同样的想法,“除了伤口的记忆,再没有别的什么记忆。”翁达杰在阐释埃德温·缪尔的诗歌时曾说,“在每一首诗中,他都尝试寻找新的路接近伊萨卡,发现新的伤口”,这也是翁达杰诗歌的指南。
《世代相传》(加拿大)迈克尔·翁达杰著,姚媛译,99读书人·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8月版
在《疤痕与时间》一诗中,翁达杰将一个爱情故事搅碎,或说将几个爱情故事糅合,构成他对爱情的残忍书写,就像四个诗节结成的诗歌之疤。“我们总能回忆起疤痕周边的时代,/它们封存无关的情感/把我们从身边朋友这里拉开。”翁达杰似乎较其他诗人更能理解伤口/疤痕的功能,它不是我们生命中微不足道的皮肉,也不是某种行为的副产品,创伤创造着我们的生命。
在诗学中,创伤并不是一个心理学问题,它常常指向的是伦理学和诗性本身。如果现代诗人的创伤书写是一种宿命和文化必然,当代诗人则需要承受创伤的普遍性,承受人人都是受创者的事实。对照一下保罗·策兰和安妮·卡森(加拿大诗人)就一目了然,前者向形而上开放,并将奥斯维辛转换成皇冠,后者则看重流通的现实,以及她看到的瑕疵和微光、世俗生活和神话寓言的辩证法,而翁达杰遵循与安妮·卡森相似的法则。
更多地凝视故园
成名后的翁达杰出没于大学、荧屏、诗歌奖,顺遂荣耀。不变的是诗歌的主题。晚期翁达杰更将自己视为孤儿,他也更多地凝视自己的故园。“那夜,有的不会是梦,而是不断重复的意象。我看见自己紧张的身体站在那里,像一颗星。我渐渐明白自己是一座人类金字塔的一部分。我站在其他人的身体上面,已经很接近金字塔的顶端了,但我上面还有几个人。我们笨重而缓慢地从起居室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像乌鸦和白鹤一样吵吵嚷嚷,常常听不见别人说什么……”
《世代相传》记叙的是翁达杰的家族故事,重点提到了父亲。这本书是解读翁达杰诗歌的重要参照。乔治·艾略特·克拉克在评价翁达杰的作品时写道,“翁达杰的作品在做其他作品的附属时是最好的。它们构成了一个经典:在其自身的彩韵与幽暗呈现出来之前它们必须在彼此间的光芒和阴影中阅读。”对照《世代相传》,《夜间的格里芬》一诗讲的不止是儿子格里芬噩梦 ,还是其在父亲怀中 。《光亮》则是对它的一次浓缩,“在镜子里和孩子们身上/我到处看到他们与我肉身的纠缠。”
少年时期的翁达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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